“明星”药企重塑丹麦经济

诺和诺德6月宣布扩建丹麦工厂。图为9月施工场景。 （视觉中国）

诺和诺德在第六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介绍其几款药物情况。王 冬摄

本报记者 王 冬 丁雅栀 ●辛 斌 本报驻瑞典特约记者 杨 瑞

受GLP-1（胰高血糖素样肽-1）糖尿病治疗和肥胖症治疗板块的驱动，丹麦制药巨头诺和诺德三季度财报显示，其营收和利润均创下新高。“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一种新药能像诺和诺德生产的降糖和减重药物那样产生如此广泛的影响。”美国《大西洋月刊》报道称，Ozempic和Wegovy这两款产品使诺和诺德从一家二线制药商一跃成为欧洲最有价值的公司。这类产品甚至引发整个行业的连锁反应。

富可敌国

数据显示，诺和诺德11月10日总市值达到4470.19亿美元，已经超过丹麦经济的总体规模，丹麦2022年国内生产总值（GDP）为3954亿美元。此外，诺和诺德也是丹麦迄今为止最大的纳税企业。2022年，它缴纳了90亿克朗（约合13亿美元）的公司税，今年这个数字可能会更高。

“在丹麦，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家公司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甚至能影响一个国家的利率。”丹麦丹斯克银行经济学家佩德森说。据报道，诺和诺德在国外药物的销售带来了大量资金流入，为防止与欧元挂钩的丹麦克朗飙升过高，丹麦央行一直将其关键利率维持在低于欧洲央行的水平。

事实上，人口不到600万的丹麦不乏全球知名的大公司，例如玩具商乐高和航运巨擘马士基，但经济学家表示，诺和诺德对丹麦经济的影响很独特，足以重塑丹麦经济。

据报道，去年，丹麦2/3的增长来自以诺和诺德为首的制药业。丹麦央行9月公布的一份经济展望报告中提及诺和诺德31次，并基于该行业的增长将2023年经济增长预测上调。但医药领域的乐观局势并不能代表丹麦经济的全部。数据显示，2023年上半年丹麦GDP同比增长1.7%，如果没有经济占比很高的医药产出，丹麦GDP将萎缩0.3%。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区域国别研究院研究员、金融学教授赵永升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丹麦制药业的九成产品供出口，制药业出口额常规年份在丹麦全部工业品出口中占比高达六至七成。丹麦的制药业，不仅在丹麦工业品出口占比很大，而且在质量和技术含量上也相对领先。但像这种一家制药企业左右一国经济的现象，在一个大型经济体上是不太可能出现的，因为大国经济的决定变量多。

如何发迹

长期以来，诺和诺德几乎是专注于解决糖尿病问题。这方面业务可以追溯到1923年，当时诺德胰岛素实验室的成立就是为了将胰岛素的生产商业化。据英国《卫报》报道，1989年，诺德胰岛素实验室与诺和治疗实验室合并为诺和诺德公司，业务范围也进一步扩大到血友病、生长激素疗法多个领域。

事实上，诺和诺德早期并不看好减重这一领域。因为副作用而折戟的减重药物不在少数，加上减重药物商业化相对困难。比如，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从1997年9月起，就禁止将芬芬（一种食欲抑制剂）添加在减重药品中，因其对心脏瓣膜有严重危害。减重药物的最终推出与诺和诺德长年致力于GLP-1方面的研发有很大关系。1992年，该公司对GLP-1的研发立项，一位叫做洛特·克努森的科学家在一次实验中观察到注射GLP-1的小鼠有自主节食行为，并开始推进相关研究。

多年来，诺和诺德在糖尿病和减重药物方面已经占据领先地位。该公司的减重药物利拉鲁肽于2014年在美国获得批准，降糖药物Ozempic于2017年在美国获得批准，随后减重药物Wegovy在2021年也获得批准，这两种药中的有效成分均为司美格鲁肽。

但诺和诺德只是众多开发GLP-1的跨国制药公司之一，其减重药物也面临着来自全球药企新产品的竞争。在第六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的医疗器械及医药保健展区，《环球时报》记者看到，诺和诺德、礼来、勃林格殷格翰等跨国药企展示或介绍了GLP-1类药物的情况。11月8日，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了礼来公司的替尔泊肽用于减肥适应症（商品名为Zepbound），成为继诺和诺德的Wegovy之后又一款获批的减重药物。这款药物也被视为Wegovy的有力竞争者。

“诺基亚陷阱”

“减肥神药”点燃全球药企加入GLP-1类药物赛道的激情，竞争加剧，这进一步引发丹麦国内的担忧。《大西洋月刊》报道称，不少丹麦经济学家认为对诺和诺德的依赖是危险的。如果明星药物不再流行，或者被竞争对手超越，遭受损失的不仅仅是诺和诺德的股价，所有丹麦人都受损。这个问题也被贴上一个朗朗上口的标签：诺基亚陷阱。

21世纪初，诺基亚是芬兰一家极具影响力的科技公司，也是芬兰经济的引擎，在其鼎盛时期，产品占芬兰出口的1/5。该公司曾引发对技术工人的需求激增，并催生了一大批芬兰初创企业。然而诺基亚未能及时认识到像iPhone这类智能手机对行业的颠覆，在2007年苹果、三星陆续进入市场后，大多数消费者对诺基亚产品的需求消失了。该公司的销售和利润大幅下降，也让芬兰出口受挫。诺基亚在全球裁员数万人。接下来的10年，芬兰经济增长缓慢。

然而，北欧联合银行经济学家海尔格·佩德森认为，对于丹麦人来说，诺和诺德的积极因素多于消极因素。该公司的受欢迎程度可能会吸引人们对丹麦教育体系和医疗行业的关注，同时也会增强政府的软实力。此外，诺和诺德也将推动其他公司更加创新和高效，以保持竞争力。

《大西洋月刊》报道称，芬兰发生的情况是一个很好的警示，但丹麦也并不一定会落入“诺基亚陷阱”。首先，诺基亚衰落的突然性是非常罕见的。此外，Ozempic和Wegovy的市场才刚刚起步，专利保护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使诺和诺德免受竞争影响。更重要的是，尽管该公司陷入困境确实对丹麦经济不利，但这并不等于说该公司的成功对丹麦经济没有任何积极的方面。